17
天黑了个透，精神科盘踞市一大楼后面一幢独栋，八点以后吃过夜药，病房里统一熄了灯，林敬言这才摸进楼去，熟门熟路的往医生办公室走。
方锐这天晚上值班，林敬言有空便正好过来陪他。
一推门就是一股子蒸汽，眼镜片立即模糊了一片。
“我靠。”
楚云秀咬着一大块羊肉，
“我瞎了。”
苏沐橙正在喝汤，斜睨着方锐。王杰希看着吃得差不多，碗里是绿油油的菠菜粉丝。几人围着个小电磁炉，摆了些碗筷碟子，新鲜的热气羊肉，翠生生的菠菜，屋子里热气腾腾。
方锐抹着一嘴酱，跳起来高兴的叫，
“老林来啦，老林来喝两口汤。前辈请我们吃涮羊肉呢。”
王杰希笑笑站起来，
“大前辈到了，方锐你可别损我了。”
“你们也，太热闹了。”
林敬言脑子里闪过一排扣工资的字眼，
“大家好久不见阿。”
“没事，李轩今儿总值班，他走得早，吃得可不少。”
苏沐橙拿起个一次性杯子给林敬言倒了些茶，
“我跟云秀纯属打秋风占便宜。不好意思啊，这么多电灯泡在。”
“这怪方锐，早说我买些水果过来。”
林敬言边客套边走过去，象征性的喝了口茶。几个人显然关系十分好，完全不在意又胡吃海塞起来，羊肉菠菜粉丝都见了底，汤都喝了个精光。
“最近老是混吃混喝，下礼拜要减肥了。”
苏沐橙抱着一瓶山楂片，非常痛苦。
“调理饮食固然重要，但最好还是以平时锻炼为主。再说我一直觉得你是偏瘦的。”
王杰希咳嗽一声。
“你们这几个大吃货，这羊肉得有四五百快钱，王杰希，方锐敲你竹杠是不是？我教育他。”
林敬言不说还罢，一说话几人脸上都开始泛出不一样的神情。
“怎么？”
方锐放下碗，一脸讪笑，
“老林，你有没有听说过节约用药奖？”
“什么玩意？”
“咱们高大上的药剂科想出来的鼓励医生控制药费的一个院内奖励。是吧王主任？”
“呵呵。”
王杰希抱着碗，还从兜里掏出一本红色的小奖状，地毯上五毛钱买来骗小学生似的质量，刘皓亲笔提写，中医科，一等奖。
“奖金五百块钱。个人五百，科室五百。”
林敬言被雷翻了，表情太好玩，几个人都哈哈哈哈笑了起来，笑完却十分默契的静。苏沐橙站起，对着窗外市一那幢大楼呸了好大一口，
“恶心。”
王杰希带着秤过去大闹药剂科这个小动作居然吓破了某些人的胆，明里暗里服了软，歪门邪道的塞钱来安抚人心来了。他不作还罢了，作了这动作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，王杰希那里只是弄了点罂粟粉，吗啡什么的限制药品，又能弄掉多少？退一万步，即使非限制药品，这个口子一旦打开，刘皓食髓知味，怎么会停得下来呢？
林敬言只觉得身上有点冷，见这几人笃定吃喝，又不知要说些什么，看着方锐笑脸才慢慢又暖化开了，心想这又关我什么事呢，于是就着方锐的碗喝了几口火锅汤。
………………
黄少天饶是身经百战，看着魏琛煞白的脸色和横向太阳穴的两道剑眉还是有点腿脚微颤。
但或许是多年的习惯造成了他身体每个部分各有自主意识的功能，所以他拉着喻文州的手还是那么紧，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。
这一幕看在魏琛眼里简直够他高血压一百回。一张脸由白转红由红转紫由紫转黑黑得透亮黑得健康。喻文州咳嗽一声，抽出自己手来，帮魏琛拿过了公文包放在一边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说，
“老大来了啊，坐坐坐。”
小兔崽子，魏琛喉咙里梗着一口血，又想噼里啪啦一顿骂又想给三人留点脸，气憋得十分不畅，越看黄少天越不顺眼。
“这什么地方怎么那么挤！包厢！换个包厢！”
领位的服务员嗔笑一声，上下打量他，
“先生现在没有包厢，要不您再去外面领个号，排到9点左右可以为您安排。”
“说笑说笑哈哈哈哈等到9点咱们都饿扁了这位置不错来来来魏老您坐您坐。”
黄少天知道他满心找茬，却苦于没有办法，硬着头皮T下一仇，正打算开高防扛大招，便见的魏琛只是鼻孔里哼了一声，倒也不甘不愿先坐下了。
只是他坐下后尚有动作，一只手霸住了黄少天的位置不让他坐一边转头严肃对喻文州说，
“喻文州。你是打算跟这小猴子在一起了么？”
猴，咳，黄少天当场就有点气结。
“哈哈那个那个咱们先吃饭先吃饭听说这家……”
喻文州眉头一紧，竟是露出一股不容分说的坚持，回看向魏琛，慢慢把一只手搭在了黄少天的肩膀上按一按，示意他坐下来。
可怜黄少天，上面被喻文州按着，下面被魏琛霸着，坐又不好不坐又不好才有点小温存就提前体会了三夹板的味道。
救命，黄少天痛苦的想到，我肚子好饿。
“说话啊喻文州！”
魏琛不依不挠，口气不善，两人间气氛剑拔弩张。
喻文州不想顶撞他。但心里不太痛快，嘴扁成一条线，蠕动了几下。
“哎呀呀魏老您说的啥呀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哈哈，那那那那我先去拿吃的你们聊你们聊。”
黄少天把包一放围巾外套一脱就冲向了料理台，关键时刻开溜是完全违反他人生原则的，但这种情况下，他不是开溜，他是不得不开溜。
三文鱼雪蟹脚的搬了一大盘，瞅见那边两人各自坐下面色好看点，黄少天溜达回了座位放下盘子。
喻文州看了他一眼，目光清明，
“我去拿吃的。”
黄少天目送他离去，一回头，魏琛把他那盘刺身放到了自己面前，大口大口吃了好几块，魏琛抬头看着黄少天，黄少天也看着魏琛，见他从包里拿出纸笔，拍在黄少天的面前。
“从现在开始，我们说话，你不许插嘴，你要说的任何话，都用写字方式表达，每次不能超过30字，听懂了嘛！”
“听……”
黄少天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，抢过工具刷刷留下墨宝。
——这是，测试？
魏琛斜睨他一眼，高傲的点点头。
——喳！
